擦肩而过的爱(1 / 1)

KTV的包厢门被推开时,晚风卷着酒气撞在徐子敬脸上。他站在霓虹光里,黑色风衣下摆扫过满地的啤酒罐,目光穿过摇骰子的喧闹、抢话筒的笑闹,落在沙发角那个蜷缩的身影上——我抱着个空酒瓶,脸颊红得像被揉皱的晚霞,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,尾音缠在“徐子敬”三个字上,黏糊糊的,像初中时她拽着他校服衣角撒娇的调子。

“子敬……你为什么不喜欢我……”我突然抬起头,眼睛蒙着层水雾,没聚焦,却直直地朝着他的方向,“我画了十四张古筝谱架设计图……你说过喜欢第三张的……”

周围的喧闹突然静了半拍。有人碰了碰孟云娟的胳膊,小声问“这就是当年跟子敬传绯闻的陈如玉?”,孟云娟没说话,只把手机塞回如玉包里,拍了拍徐子敬的肩膀:“她胃不好,别让她再喝了。”

徐子敬弯腰时,闻到她发间的酒气混着点栀子花香——是她从西班牙带回来的洗发水,当年在悉尼合租时,他总笑说“比歌剧院的海风还好闻”。他小心翼翼地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,她像只受惊的猫,往他怀里缩了缩,手无意识地抓住他的风衣纽扣,指尖冰凉。

“别动……”我嘟囔着,头往他颈窝蹭了蹭,“子敬,你的风衣……还是雪松味的……”

车开上长江大桥时,我的呼吸渐渐匀了。徐子敬调小了空调,从副驾储物格里翻出条毯子——是她当年落在柏林酒店的,米白色,边角绣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熊,他一直带在身边。盖毯子时,她的手机从口袋滑出来,屏保亮着——是初三那年的合照,他穿着蓝白校服,她扎着双马尾,躲在他身后比剪刀手,阳光把两人的影子焊成一团。

他的指腹轻轻划过屏幕上她的笑脸,突然想起十五岁那个雨天。我抱着古筝谱子蹲在教学楼后的银杏树下哭,说“妈妈不让我学了”,他把自己的伞塞给她,说“我去跟阿姨说,古筝弹得好听的女生,数学不好也没关系”。后来他真的去了,被她妈妈赶出来时,胳膊上还沾着扫帚印,却跑回来冲她笑:“阿姨说,再考砸就把你古筝卖了——所以,下次月考加油啊。”

“子敬……”我突然睁开眼,眼神还是蒙的,却抓着他的手腕不放,“你还记得……我想开古筝班吗?”

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,喉结滚了滚:“记得。你说要在武汉老巷里,门口种棵银杏树,学生来了就给他们糖吃。”

“你说……会来当第一个学生的……”她的声音越来越低,像快融化的糖,“可你现在……要娶秀芸了……”

车在江边停了下来。徐子敬熄了火,转身看着她。月光透过车窗落在她脸上,睫毛上还挂着泪珠,像当年在富尔达高速路上,他帮她擦去的雨珠。他伸出手,指尖快要碰到她的脸颊时,却猛地收了回来,攥成拳,指甲掐进掌心——疼,却能让人清醒。

他想起三天前秀芸坐在沙发上,摸着肚子说“子敬,我知道你心里有她,但孩子不能没有爸爸”。那时窗外的银杏叶正落得满地都是,像极了他和如玉错过的那些年。

“如玉,”他低声说,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,“对不起。”

我没再说话,又沉沉睡了过去,记得只是抓着他风衣的手,攥得更紧了。

把我送回家时,天快亮了。徐子敬蹲在她床边,看着她蹙着的眉头慢慢松开,像卸下了千斤重担。书桌上摆着本古筝谱,翻开的那页是《渔舟唱晚》,边角写着“2023.10.5,泰雷说这里的颤音要轻些”。他的目光扫过墙上的照片——泰雷在马德里的阳光下帮她捡银杏叶,两人笑得像偷了糖的孩子。

原来,我早就有了新的风景。

他轻轻抽出被她攥着的风衣,把那条米白色毯子盖在她身上,转身时,碰掉了桌角的相框。照片里,他和她站在悉尼歌剧院前,他举着相机,她抢镜头,背景里的海蓝得晃眼。

徐子敬捡起相框,放回原位时,突然笑了笑——是那种带着涩味的笑。十五岁想给她摘天上的星,二十五岁却连句“祝你幸福”都不敢说。

关门前,他最后看了眼床上的人。晨光漫过我的发梢,像镀了层金。听他说,在心里默默说:“如玉,你的古筝班一定会开起来的,门口的银杏树,会比上饶老屋的更茂盛。”

下楼时,泰雷的车正停在楼下。他靠在车门上,手里拿着杯热豆浆,看见徐子敬,只是点了点头,没说话。

两个男人在晨光里擦肩而过,像两条终于交汇又分开的河。

后来孟云娟说,那天如玉醒来,发现床头的毯子换成了泰雷常盖的灰色款,书桌上多了杯没凉透的豆浆,屏保悄悄换成了她和泰雷在富尔达拍的合照——她举着片银杏叶,他在旁边比耶,阳光正好,笑得正好。

而徐子敬的黑色风衣口袋里,永远多了片银杏叶,是我的书桌上偷偷捡的,边缘有点卷,像我当年总爱皱的眉头。

有些爱,终究只能是藏在风里的秘密,吹过长江,吹过银杏林,却再也吹不到那个人耳边。就像张爱玲说的,爱情填不满遗憾,反而会制造更多遗憾——但或许,正是这些遗憾,才让后来的相遇,显得格外珍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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